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扬州茶事:文学中的茶文化探索

05-08

作者:陈跃居敏

在扬州说茶事,好像底气并不充足。茶是适合于温带气候的植物,秦岭、淮河以北难觅茶树踪迹,所以地处江淮的扬州,已是中国茶区版图的最北端。

地域与气候条件的不足,却并不妨碍扬州成为中国历史上的产茶、周转茶与消费茶的中心——这得益于大运河为扬州带来的盛世繁华。

《扬州画舫录》书影李斗/著

史料中关于扬州的茶事,追溯一下上可达晋,《晋书》中有广陵茶果的记载。在茶圣陆羽生活的时代,相信扬州的茶树种植还没有形成规模,他在扬州扬子驿写《茶经》,东绕西绕的,说淮安产茶、南京镇江产茶、安徽八公山产茶,而就在这四地中间的、他著述《茶经》的扬州,却没有写到产茶。陆羽之后的晚唐及五代,扬州的茶树种植有了明确记载,我们仅仅从文学作品中,似乎就可窥见扬州茶事的发育谱系。

晚唐新罗学者崔致远留唐的16年间,最珍惜的是在扬州的5年,而这种发自内心的扬州情结,来自淮南节度使高骈对他的极大器重,崔的《桂苑笔耕录》记载了这样一件事,他收到了高骈送给他的一件新茶,感激之余,写下了一篇《谢新茶状》,其中“蜀冈养秀,隋苑腾芳”一句,指明了扬州蜀冈就是产茶之地。

五代毛文锡在《茶谱》中写道:“扬州禅智寺,隋之故宫,寺傍蜀冈,有茶园,其茶甘香,味如蒙顶焉。”蒙顶茶在唐代以茶中珍品独步天下,蜀冈茶能与之相媲美,足见其佳。

《封氏闻见记》记载了当年江淮一带运茶的盛况,说运茶车船摩肩接踵、相继不断,茶叶堆积如山而且品种丰富。此书是唐进士封演所撰的“旅行笔记”,可信度是比较高的。

宋代,蜀冈茶被列为贡品。这是扬州茶最风光的年代,文学家的诗文中颇多记录。王禹偁受命管理贡茶,一次前往扬州茶园考察茶情,作《茶园十二韵·扬州作》诗一首,直接描绘了茶园生机勃勃的景象:“芽新撑老叶,土软迸深根。舌小侔黄雀,毛狞摘绿猿。”他是一个关心百姓疾苦的官员,所以他的诗一样的朴素而自然。

文章太守欧阳修在扬州期间亲自督造贡茶。晚年曾作“时会堂二首”,其中一首曰:“忆昔尝修守臣职,先春自探两旗开。谁知白首来辞禁,得与金銮赐一杯。”第二句的意思是:不曾想到因年老到宫禁中辞官,在金銮殿上品尝到皇帝赐予的一杯扬州贡茶。这个“闻茶香如晤故人”的场景,真是令人感慨万千。

元代,文学作品中关于扬州茶事的记载多了起来。李德载,如果不是写了10首关于扬州茶馆的小令,他就是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,因为史册上,他的生卒年都是找不到的。今天扬州的茶人记得他,主要感谢他记载了700年前扬州茶艺师的风采:“茶烟一缕轻轻飏,搅动兰膏四座香,烹煎妙手赛维扬。非是谎,下马试来尝。”他在扬州的茶肆里,看到一缕缕茶烟轻轻地飘飏,满屋子都是清茗的香气,扬州茶艺师的技艺真是举世无双。“非是谎”,绝对不是瞎说的,谁要不信,就请下马来品尝品尝。

明清时期,扬州又以盐运集散中心和东南漕运枢纽的地位而著名,茶叶生产虽默默无闻,但茶盐贸易却盛极一时。只要与扬州有过接触的作家诗人们,他们的作品中一定不会少了扬州人以茶为乐的生活场景。《儒林外史》的作者吴敬梓曾长期住在扬州,对扬州的茶肆十分了解,在该书第二十三回有这样一段描写:“(牛浦)当下锁了门,同道士一直进了旧城,一个茶馆内坐下。茶馆里送上一壶干烘茶,一碟透糖,一碟梅豆上来。”旧时的扬州茶馆,大致可分书茶肆、素茶肆、荤茶肆三种,书茶肆是喝茶听书的,什么都没有,纯粹润嗓子;《儒林外史》中描写的是素茶肆,会佐以几样素点;而李斗在书中写道:“其点心各据一方之盛,双虹楼烧饼,开风气之先,有糖馅、肉馅、干菜馅、苋菜馅之分。宜兴丁四官开蕙芳、集芳,以糟窖馒头得名。二梅轩以灌汤包子得名。雨莲以春饼得名。文杏园以烧麦得名,谓之鬼蓬头。品陆轩以淮饺得名。小方壶以菜饺得名,各极其盛。”各店上桌的都是带肉的点心,明显就是荤茶肆了。

有理没理,现在外地人来扬州,都要“上午皮包水,下午水包皮”,这个上午“皮包水”,笃定就是荤茶肆了。

《光明日报》( 2020年05月08日16版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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