诺贝尔文学奖波兰获奖作家：勇于揭露家丑的背后故事

1、

新科诺奖作家：

喜欢揭露“家丑”的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

今年的诺贝尔文学奖揭晓了，村上春树继续陪跑，这最高的“文学桂冠”最终落在了两位作家的头上。一位是奥地利作家彼得·汉德克，一位是波兰女作家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。

我对这位波兰的女作家更感兴趣，因为她的身份和作品，更具争议。

在2014年之前，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是波兰最受欢迎、销量也是最好的作家之一。可是在2014年之后，她却成为了波兰的“全民公敌”。不仅在网上被骂为“叛国者”，她在当地的公民资格也被剥夺，甚至还多次收到了死亡威胁。

这样的巨大转变，都是因为她在2014年的时候出版了一本小说《雅各书》。

这本小说把背景放在了18世纪的波兰，描写了当时波兰犹太人的遭遇，而这一段被波兰人刻意忘却的历史，在波兰是一种禁忌。

不许提，不许问，不许传播，似乎有人拿着一块充满魔法的橡皮，将这段“污点”从波兰人的历史记忆中擦去，并将历史的甬道紧闭，任何想要开启的人，都将成为民族的敌人。

波兰这个国家，在我们的印象中似乎一直都是欧洲的弱者，这个夹在德国、捷克、俄罗斯之间的国度，这块曾经一再被分割的土地，一再面临亡国灭种的小邦，历史书页血泪斑斑。

可是，即便是这样的弱者，也会向更弱的群体露出獠牙。18世纪的波兰，就对境内的犹太人族群进行了不亚于纳粹的迫害和屠杀。

在18世纪之前，犹太人在波兰一直过着非常宽松的生活，当时的波兰是欧洲最宽容度的国家，拥有世界上最大、最活跃的犹太人群体。擅于经商的犹太人，往来于德国、俄国、波兰三国之间从事贸易活动，迅速成为了波兰经济发展不可或缺的力量。

但是，随着基督教势力的日益增强，和波兰国内的一场暴力革命，使得波兰的犹太人平静的生活被打破。

波兰的哥萨克人起义推翻了当时的贵族王朝，掌握了政权的哥萨克人，对于一直帮助贵族王朝经商、收税的犹太人恨之入骨，起义军大手一挥，杀掉了将近7万的犹太人。接下来的几十年里，散落在波兰各地的犹太人又有许多遭到了屠杀，侥幸活下来的，也被剥夺了财产。之前保护犹太人自治的法律被取消，犹太人彻底成为了波兰的“边缘族群”。

此后犹太人在波兰的遭遇，跟波兰这个国家一样，一步步从云端跌入了谷底。

2、

没有被纳粹杀死的犹太人，

都死在了波兰人的屠刀下

18世纪末，波兰亡国。被俄国、普鲁士、奥地利三国联合瓜分，从地球上抹去。靠近俄国地区的波兰犹太人，被信奉东正教的俄国人更加残酷地对待。在沙皇通知下的犹太人，必须在居住区居住，还要缴双倍的税。

第一次世界大战结束后，波兰复国。波兰人和犹太人一起在复国的喜悦中，又暂时度过了一段和谐相处的时光，可是不久后的二战爆发，波兰被德国占领，在境内的300万犹太人的处境跌落到了谷底。

大批犹太人被送进了集中营，二战结束后，波兰境内三百多万犹太人只剩下7.4万人。

这7万多人好不容易从纳粹的屠刀下逃脱，等到他们重新回到家乡才发现，波兰已经不再欢迎他们。

因战争结束后，波兰政府把过去犹太人的房屋、地产都分给了波兰人，为了防止犹太人回来要回自己的财产，波兰竟然在二战结束之后，依然进行着“反犹运动”。7万多犹太人死的死，逃的逃，没有在纳粹的屠刀下被杀，却死在了波兰人的手里。

至今这段历史在波兰都是个禁忌，所有关于“反犹”的运动，都被披上了“民主的外衣”。所有血腥的屠杀、镇压手段，仿佛只要带上了“民主”两个字，就可以变成为民除害。

可是，作为一位优秀的作家，作为波兰的精英，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却无法和其他波兰人一样，忘记这段不堪的历史。

她要揭露这段“家丑”，揭开波兰人不愿意去面对，不知道怎样去面对的问题，逼着波兰人去重新审视那段历史，这在民族主义者看来，无疑是一种“叛国”行为，是对波兰人民感情的眼中伤害。

“可以写的东西那么多，为什么她总是要盯着那段历史不放？”

“用丑化自己祖国的行为，去获得名声和利益，这样的人就应该被驱逐出境。”

“文学作品首先是要有爱国精神，如果这个都做不到，写得再好也是垃圾。”

谩骂和威胁四面八方而来，但这并没有改变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的操守，因为她知道，知识分子需要有独立的精神人格，一个民族更是需要有独立精神的“吹哨人”。

3、

波兰，

请珍惜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

每个民族都需要有一个“吹哨人”。在这个民族盲目地前行、激进的时候，站出来拉响警报，唤醒民众。

德国在纳粹时期，当所有民众都被洗脑接受了法西斯思想，所有知识分子都缄默不言甚至为虎作伥的时候，爱因斯坦站了出来。

尽管爱因斯坦是犹太人，但因为他的才华和影响力，暂时并没有和其他犹太人一样被关进集中营，反而被政府非常重视，希望他的学识可以为德国所用。

可爱因斯坦是不会与纳粹合作的，1933年，爱因斯坦放弃德国国籍，加入美国国籍，并告诉全世界：“只要我还可以选择，我将只在具有政治自由、宽容和所有公民在法律面前人人平等的国家停留……德国目前不具备这些条件！”

这句话传到了德国，德国人民都炸了，你爱因斯坦跑就跑了，还要说这样污蔑祖国的话，简直是禽兽不如啊。

结果从普通民众到知识阶层，全部都在骂爱因斯坦，只有一位叫做劳鹤的人站了出来。劳鹤是1914年诺贝尔物理学奖的获得者，在纳粹德国统治期间，他没有丧失了风骨，主动站出来支持爱因斯坦的言论，也因此劳鹤被强迫从洪堡大学提前退休。

等到二战结束之后，当初那些为纳粹服务，批判爱因斯坦的知识分子们，又纷纷忏悔和祈求原谅。他们忘记了，几十年前一战结束的时候，他们也曾经忏悔过一次。

“人类唯一的历史教训就是忘记了历史的教训”。罗素的这句话，醍醐灌顶。

这也是为什么一个民族，有一个“吹哨人”，有一个能够不断提醒他们不要忘记任何一段历史的人是多么重要。哪怕这段历史是多么不堪，多么不想面对，多么无可奈何。

苏联大清洗时期，在几百万人被杀、被抓的淫威之下，索尔仁尼琴站了出来。

他写下了那部《古拉格群岛》，记录了民族这段血腥、耻辱的历史。不管后来的人如何去粉饰和刻意教导人民遗忘，只要这部不朽的著作还在，人们就会永远把这段历史当成警示，不在重蹈覆辙。正因如此，索尔仁尼琴才被称为“俄罗斯的良心”。

所以，当一个民族有这样的知识分子，是应该庆贺的。当波兰人们的民族主义情绪褪去，我相信他们会收回曾经攻击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的话，并将她视为民族的良心。

艺术是不朽的，而政治是暂时的。汉武帝再怎么开疆拓土，也敌不过司马迁一部《史记》的不朽。纳粹再怎么如狼似虎，也阻止不了爱因斯坦为人类留下宝贵的知识财富，斯大林再怎样伟大，也终归还是要给后人去评说。

波兰，请珍惜奥尔加·托卡尔丘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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