中国人对竹情有独钟,尤其是文人墨客。竹有未出土时已有节,待到凌云更虚心的气节。于是,走到哪都能见到竹的影子,屋外竹林婆娑,案上文竹点缀,墙上墨竹丛丛。
爱竹者众多,画竹者也不少,清代郑板桥更是竹痴,赞誉竹【屈大夫之清风,卫武公之懿德】。他在自己所作《竹石图》中题诗:【四十年来画竹枝,日间挥笔夜间思。冗繁削尽留清瘦,画到生时是熟时。】
郑板桥画竹四十年,日间作画,夜间思考,孜孜不倦,学会去繁留瘦,成为一代书画史。
去繁留瘦是作画精髓,也是精神淬炼,它贯穿于精神生活之中,被视为精神生活里不可或缺之物,也就是宋人留下来的四闲:焚香、品茗、插花、挂画,皆是如此。
四闲之中,都有竹子身影。
插花挂画中的竹,代表着一种精神追求。
焚香品茗中的竹,则兼具实用与美感。
比如香器茶器,有以材为竹,也有装饰为竹,竹,是一种象征,也是一种追求。
以竹为装饰,有取竹之节,也有取竹之形。【禾丰鼎】制作中的香炉属前者,取竹之节,寓意清高有节,节节高升。
郑板桥曾言自己画竹情景:
【江馆清秋,晨起看竹,烟光、日影、露气,皆浮动于疏枝密叶之间。胸中勃勃,遂有画意。其实胸中之竹,并不是眼中之竹也。因而磨墨、展纸、落笔,倏作变相,手中之竹,又不是胸中之竹也。】
从眼中之竹到胸中之竹再到手中之竹,是从看到思到画的过程。
其实,漆工打磨也是这个过程。
打磨,从粗到细,从漆黑到黑亮,从一个光晕到无数个光晕。
粗磨第一道程序,表面很硬,硬到打磨好一会儿才能显出一点纹理来。此时,手中力道要适中,眼睛要观察细致,心中不可太过着急。
心一急,下手就重,速度也变快,眼睛跟不上手速,容易出错。
即便是要求不高的粗磨,也要求眼、手、心三者配合默契。
到粗磨第二阶段,对眼、手、心三者的配合要求更加高,因为此时漆工很容易激进。
由于此时纹理在慢慢显出来,漆工有时会迫切想要看到自己想象中的纹理,会过于急躁,或期望过高,导致手上力度把握不够。
打磨,最重要是心的平和,如作画,眼中看到,和心中所想,以及手中之画并不完全相像。若一味想着手中之画一定要和眼中所看和心中所想如出一辙,执念的产生就是作画的失败。
心中所想和眼中看到,和手中之画一样,是因为所看所思产生的结果,是一种升华,并不是一种缺憾。
漆工打磨时,只要想着把手中之事做好就好,用心做好每一道程序,最后呈现出来的器物一定会比预想中的要好。
竹,未出土时便有节,漆器,未打磨时纹理便已生成,打磨时只专注打磨,就不会辜负之前的打埝,做好每一步,待到成品时就会有惊喜。